第十四章 不夜城

p;  仙客来上房内，段胜天斜倚在榻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拈起一粒琥珀桃仁，笑着看向满身狼狈的少妇，“我只让你稍作探查，你怎么还动起手了？都不知来得是谁就贸然而上，你该庆幸天界戒律森严又假模假式的讲究个普度众生，否则人家动动手指你就灰飞烟灭了。”

    少妇扑向榻前，双膝跪地，“求魔皇赐我道法！”

    原来这段胜天正是魔皇断黎。

    只听他一声长笑：“大事未了，这个关口你又何必较真呢？”

    少妇恨道：“他们说永泰河不干净。”

    断黎点头：“是不干净啊，谁叫你夫君亡魂作祟，让当年陷害他的人有水不能饮，有鱼不能食，眼睁睁被凤昭大军围城饥渴而死，全城凡人亦做了陪葬。旁的不提，就这些枉死的黎民之怨都足以让永泰河变成一条毒河了。”

    少妇还想分辩，却在看见断黎面色一寒后戛然闭了嘴巴。

    断黎倾身向前，挑起少妇下颌，“记住，你早就不是陆夫人唐婉柔了，你是魔姬恕心。我答应了替你把陆奥亡魂招回，自然言出必行。”

    少妇眼中流下两道鲜红血泪，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是那么诡异而妖艳。

    断黎又仰回榻中继续吃他的琥珀桃仁，脸上似笑非笑，“你们陆家人果然是祖传的死心眼子倔脾气，你夫君陆奥如此，陆放歌亦如此。明明已是春心萌动却又不肯要你，当真有趣。”

    清堂撅着嘴巴满脸都是不甘心。

    南君为什么不让她去追那个魔女，明明再斗上两回合就能将她制伏的。现在好了吧，魔女溜走了，包袱也被抢了，没有银钱就住不了客栈。这随安城到处鬼影绰绰的，他们再想寻个住处少不得要大打出手清理个地方出来。

    转头看小桃，面色倒还正常，但她抓着南君衣袖亦步亦趋的样子恐怕已是吓坏了。

    清堂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盐渍梅子，给小桃，“喏。我只剩两颗了哦，你一颗我一颗，再没有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听瑶瑶的，多带些吃的。”

    小桃欣欣然分享了清堂的存货，酸得直吸溜口水，“没事，等会我再给你买。”

    清堂一翻眼睛，“买？拿什么买？”

    小桃就从腰里掏出个紫云缎子的小荷包来，“我有金豆子呀。”

    “哗！你把金子藏身上啦？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清堂眼睛都亮了，“那等下找间酒楼，我要吃烧蹄髈！”

    小桃笑眯眯点头说好，问褚炎：“叔叔，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褚炎停下脚步，看着巷尾一间寒酸的小酒肆：“已经到了。”

    按说正是饭点儿，这酒肆中却没几个客人。只怪它实在是太简陋，破旧的柜台上一灯如豆，四壁斑驳五六张桌。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正从缸里打酒装壶，见又有人来赶紧迎上几步，“客官里面请。”

    褚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牵起小桃就走了进去。

    刚刚坐定，却听角落一位客人和老头争执了起来，三五句话已听出因由，原来是那人钱已花光，想赊些酒菜却被拒绝。

    末了，人急了，解下腰间佩剑往桌上一拍：“我这把剑怎的也值两壶酒罢？”

    老头被吓得一哆嗦，不停作揖道：“要不我再送您一壶酒，您喝了就往别家去吧。客官体谅我们小本买卖，实在是赊不起啊。”

    说毕就叫：“白丫头，快给客人上酒。”

    一名妙龄少女自厨房应声而出，不但给端了酒，还另外赠了一碟小菜并三个火烧，“光喝酒恐怕伤胃，客人总得吃点东西才好。”

    小桃悄声对褚炎说：“这个姐姐心肠真好。”

    褚炎只一笑。

    清堂却已等得不耐烦，叫道：“有没有烧蹄髈？给我来五个！”

    店中人齐刷刷回过头来看她。都好奇一个小女子竟然要五个蹄髈，不怕撑死么？

    清堂唬起脸，“看什么看！”

    那名少女就走过来道：“蹄髈没有，狗肉火锅倒是现成的，尤其是大黑狗，你吃么？”

    清堂现在若是狼形估计后脖颈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你说什么？”

    小桃却觉得那少女神色间的刻薄劲儿很是眼熟。

    褚炎眉头微蹙，“无论什么，先上两荤两素。”

    少女顿时收起态度，恭敬答是。

    清堂补道：“不要火锅！”

    少女就又翻她一眼，这才往厨房去了。

    那名想赊酒的客人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门口，路过小桃他们时不经意看见了褚炎斜背在背后的铁剑。

    “好剑！”

    褚炎反手一抽，铁剑出鞘，在空中一转一翻，寒光过后剑已递到那人面前，剑锋离他面颊只差毫厘。

    那人赞道：“兄台好身手！”

    褚炎做了个“请”的手势，“若不嫌弃，可愿与我们同坐？”

    那人摇摇头：“今天已吃过一次白食，却是遇人不淑……唉！不提也罢。”

    清堂见他一个微末凡人竟敢拂了南君之情，就不悦道：“喂！我们老大是好意请你喝酒吃肉，你还说什么遇人不淑，当真不识抬举！”

    那人忙摆手，“我不是说这位兄台，我说得是之前碰见的那位。”

    小桃就说：“你遇见了一个坏人就从此认为所有人都不好么？”

    那人被问得一愣，“这……这……”

    清堂嫌他磨叽，探手一摁就把人摁坐在凳子上，“啰嗦个屁，我们又不是坏人。”正好烧蹄髈上桌，她就豪迈地抓起来一撕两半，“喏，同吃。”

    半只油汪汪香喷喷地烧蹄髈戳在鼻子前，那人不由吞了口口水，终于卸下防备，“如此，我再不从就是矫情了。哈哈，小姑娘说得对，不能以点概面。”

    转向褚炎一抱拳：“在下陆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