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求背的这册书简内容极其宽泛,乃前人谨言劝学之物,其中自然不乏艰涩之词更兼前后并不连贯,少年今日心思本不在背书之上,更何况眼下这状态,似乎实在是不适合——却听: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毁于……”
见这孩子这样一句话磕磕绊绊在口中顿了好久,心底深处其实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是以扬起戒尺狠狠抽了下来,男人冷冷字句铿锵重复道: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布满了伤痕累累的身后,已经红的透亮了。
孩子疼的呜咽了一声,到了这会真的是忍不住下意识伸出小手去想挡一挡来自身后的狂风暴雨,男人其实说不清楚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眼前这孩子对他夫妻二人来说实为来之不易,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一念至此,男人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孩子捂在身后的小手道:
“连这份内之事都做不好,却是哪里来的底气给你逃课?!”
话音一落,便是“啪”“啪”“啪”一连十尺狠狠抽了下来。
孩子身后已经找不出一块本色之地了。
奕天剧痛之下下意识挣扎起来,然而毕竟年幼,却又哪里挣得过身后之人,男人见他这般心中不知为何却是更怒了,手中的戒尺隐隐又重了几分。
满是伤痕的身后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雷霆暴怒,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滚滚而落,孩子疼的紧了,突然“哇”的一声道:
“可是,可是今日是,是……”
他哭的喘不上气来,一时更是委屈小声道:
“是天儿的生辰……”
狠绝的戒尺僵了一下,却是又一次狠狠砸了下来怒道:
“你娘清晨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给你做面,你到好,一天都不见人影,这年长一岁,却是越长越回去了!”
“哇啊!”
孩子疼的想躲,红肿的身后颜色渐渐加深了起来,他连声哭泣,一时说不上话来哽咽着:
“可是,可是没人给娘备礼物啊……”
正在扬起的戒尺,生生顿住了,男人怔愕看着眼前的孩子。
泣不成声的小人儿趴在桌上呜咽道:
“邻居家的婶婶有了小宝宝,不分昼夜挺着大肚子,天儿有一次听到她说她害怕,说因为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天儿……天儿就想……”
就想……
哦,孩子的生辰,却原来是母亲的受难日吧。
握在手中的戒尺突然沉得男人几乎捏不住了,这孩子不惜逃课跑去抓鱼,甚至搞了这一身的伤却也不过是想尽他自己的一份小小孝心啊。
孩子的心是这么的柔软,是这么的,让你……
手中的戒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男人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揉一揉眼前这个满是汗的小脑袋。
然而,高肿的臀后映入眼帘,他的动作一时僵住,竟是有几分动弹不得。
趴在桌上连声哽咽的小小身影见父亲没了动作,不由抽噎着转头向父亲瞧了过来。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却下意识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那滚烫的臀,冰凉的大手触及火色的身后,小小的人儿不由打了激灵。
孩子一时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只是又一次抽噎着向父亲看去。
“疼?”
许久,男人问。
奕天被问的呆了呆,继而有些畏惧般抽噎着点了点头。
伸出另一只手去揉揉他满是冷汗的小脑袋,欲言又止,许久的沉默,却到底深深一叹柔声道:
“是爹不对。”
无论如何,都该先去问过你的。
孩子泪眼汪汪看了面无表情的父亲好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一下拥入了父亲怀中,险些撞翻男人,继而这孩子也不说话,只是连声在男人怀中大哭着。
抱着怀中这沉甸甸的小人儿,听着他如雷贯耳的嚎啕大哭,心底深处,似也像碎成一瓣一瓣般,不知如何安慰,便也只能抱紧着幼子一遍又一遍轻轻抚着孩子的头。
就这般哭了一会儿,孩子近乎有些赌气般小声哽咽着:
“您,您不听我解释……”
一时被指责的说不出话来,许久,只得悠悠一叹道:
“那也不该逃课。”
自知理亏,是以又往父亲怀中挤了挤,问:
“娘今晚还回来吗?”
斜了怀中小人儿一眼,成心想逗弄孩子,是以蹲下身来搂住幼子面无表情道:
“怎的,等娘回来急着告爹的状?”
抽抽鼻子,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听“咕噜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少年瞬间脸红了。
似乎是轻轻笑了笑的,伸出手去一把将幼子抱了起来扛在肩上,淡淡道:
“又不是只有娘才会做饭,我们的天儿又长大了一岁,不吃面怎么行……”
说着话,便扛着孩子迈步向厨房去了。
“爹,爹,爹……”
某人像八爪鱼一样连声红着脸挣扎:
“我还光着……”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在月色之下,孩子“呜”了一声,万籁俱寂了。
月色啊,它正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