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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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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无主。#18

    〔疏〕刍,草也,是牛羊之类;豢,养也,是犬豕之徒;皆以所食为名也。麋与鹿而食长荐茂草,鸦鸢鸦乌便嗜腐鼠,蜈蚣食蛇。略举四者,定与谁为滋味乎?故知盛撰蔬食,其致一者也。

    猨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犹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乌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

    〔注〕此略举四者,以明天下所好之不同也。不同者而非之,则无以知所同之铃是。

    〔疏〕猨猴狙以为雌雄,麋鹿更相挠,泥鳍与鱼游戏。毛嫱,越王嬖妾;丽姬,晋国之宠嫔。此二人者,妹妍冠世,人谓之美也。然鱼见怖而深入,乌见惊而高飞,麋鹿走而不顾。举此四者,谁知宇内定是美色耶?故知凡夫愚迷,妄生憎爱,以理观察,孰是非哉?次,卒疾貌也。

    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般乱,吾恶能知其辩。

    〔注〕夫利於彼者或害於此,而天下之彼我无穷,则是非之境无常。故唯莫之辩而任其自是,然后荡然俱得。

    〔疏〕夫物乃众而未尝非我,故行仁履义,损益不同,或於我为利,於彼为害,或於彼为是,则於我为非。是以从彼我而互观之,是非之路,仁义之绪,樊乱纠纷,若殽撰之杂乱,既无定法,吾何能知其分别耶。

    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

    〔注〕未能妙其不知,故犹嫌至人当知之。斯悬之未解也。

    〔疏〕啮缺曰,未悟彼此之不知,更起利害之疑。请云:子是至人,应知利害。铃其不辩,迷合若夜游。重为此难,冀州后答之矣。

    王倪曰:至人神矣。

    〔注〕无心而无不顺。

    〔疏〕至者,妙极之体;神者,不测之用。夫圣人虚匕,应物无方,知而不知,辩而不辩,岂得以名言心虑亿度至人耶。

    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19风振海而不能惊。

    〔注〕夫神全形具而体与物冥者,虽涉至变而未始非我,故荡然`无蔓介於胸中也。

    〔疏〕冱,冻也。原泽焚燎,河汉水凝,雷霆奋发而破山,飘风涛荡而振海。而至人神凝未兆,体与物冥,水火既不为灾,风雷诅能惊骇。犹如此也,虚淡无心,方之云气,荫篦群品,顺物而行。

    若然者,乘云气,

    〔注〕寄物而行,非我动也。

    骑日月,

    〔注〕有昼夜而无死生也。

    〔疏〕昏明代序,有昼夜之可分;处顺安时,无死生之能异。而控驭群物,运载含灵,故有乘骑之名也耳。

    而游乎四海之外。

    〔注〕夫唯无其知而任天下之自为,故驰万物而不穷也。

    〔疏〕动寂相即,真应一时,端坐寰宇之中,而心道四海之外矣。

    死生无变於己,

    〔注〕与变为体,故死生若一。

    而况利害之端乎。

    〔注〕况利害於死生,愈不足以介意。

    〔疏〕夫利害者,生涯之损益耳。既死生为昼夜,乘变化以邀游,况利害於死生,曾何足以介意矣。

    瞿鹊子问乎长悟子曰:吾闻诸夫子,圣人不从事於务,

    〔注〕务自来而理自应耳,非从而事之也。

    〔疏〕务,犹事也。诸,於也。瞿鹊是长梧弟子,故谓师为夫子。夫体道圣人,忘怀冥物,虽涉事有而不以为务。混迹尘俗,泊尔无心,岂措意存情,从於事物。瞿鹊既欲请益,是以迷昔之所闻者也。

    不就利,不违害,

    〔注〕任而直前,无所避就。

    〔疏〕违,避也。体穷通之关命,达利害之有时,故推理直前,而无所避就也。

    不喜求,

    〔注〕求之不喜,直取不怒。

    〔疏〕妙悟从远#20也。故物求之而不听喜矣。

    不缘道;〔注〕独至者也。

    〔疏〕夫圣智凝湛,照物无情,不将不迎,无生无灭,固不以攀缘之心行乎虚通至道者也。

    无谓有谓,有谓无谓,

    〔注〕几有称谓者,皆非吾所谓也,彼各自谓耳,故无彼有谓而有此无谓也。

    〔疏〕谓,言教也。夫体道至人,虚夷寂绝,从本降迸,感而遂通。故能理而教,无谓而有谓,杀而理,有谓而无谓者也。

    而游乎尘垢之外。

    〔注〕凡非真性,皆尘垢也。

    〔疏〕和光同尘,处染不染,故虽在云俗之中,而心自进於尘垢之外者矣。

    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

    〔疏〕孟浪,犹率略也。奚,何也;若,如也;如何。所谓不缘道等,乃穷理尽性。瞿鹊将为妙道之行,长梧用作率略之谈。未知其理如何,以何为是。

    长梧子曰:是黄帝之所听莹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

    〔疏〕听莹,疑惑不明之貌也。夫至道深玄,非名官而可究。虽复三皇五帝,乃是圣人,而诠辩至理,不尽其妙,听莹至竟,疑惑.不明。我是何人,犹能晓了。本亦有作黄字者,则是轩辕。

    且汝亦大早计,见卵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鸦炙。

    〔注〕夫物有自然,理有至极。循而直往,则冥然自合,非所言也。故言之者孟浪,而闻之者听莹。虽复黄帝,犹不能使万物无怀,而听莹至竟。故圣人付当尘垢之外,而玄合乎视听之表,照之以天而不逆计,放之自尔而不推明也。今瞿鹊子方闻孟浪之言而便以为妙道之行,斯亦无异见卯而责司晨之功,见弹而生鹊炙之实也。夫不能安时处顺而探变求化,当生而虑死,执是以辫非,皆逆计之徒也。

    〔疏〕鹊,即鹏乌,贾谊之所赋者也。大小如雌鸡,而似斑鸠,青绿色,其肉甚美,堪作羹炙,出江南。然卯有生鸡之用,而卯时未能司晨,弹有得鸰之功,而弹时未堪为炙;亦犹教能诠於妙理,而教时非理,今瞿鹊才闻言说,将为妙道,此计用之太早。

    予尝为汝妄言之,

    〔注〕言之则孟浪也,故试妄言之。

    汝以妄听之。奚

    〔注〕若正听妄言,复为太早计也。故亦妄听之何?

    〔疏〕予,我也。奚,何也。夫至理无言,言则孟浪。我试为汝妄说,汝亦妄听何如?亦言,奚者即何之声也。

    旁日月,挟宇宙。

    〔注〕以死生为昼夜,旁日月之喻也;以万物为一体,挟宇宙之譬也。

    〔疏〕旁,依附也。挟,怀藏也。天地四方日宇,往来古今日宙。契理圣人,忘物忘我,既而囊括万有,冥一死生。故郭注云,以死生为昼夜,旁日月之喻也;以万物为一体,挟宇宙之喻也。

    为其胳合,置其滑愍,以隶相尊。

    〔注〕以有所贱,故尊卑生焉,而滑愍纷乱,莫之能正,各自是於一方矣。故为脍然自合之道,莫若置之勿言,委之自尔也。脍然,无波际之谓也。

    〔疏〕胳,无分别之貌也。置,任也。滑,乱也。愍,合也。隶,皂仆之类也,盖贱称也。夫物情颠倒,妄执尊卑。今圣人欲榜此惑,为胳然合同之道者,莫若滑乱昏杂,随而任之,以隶相尊,一於贵贱也。

    众人役役,

    〔注〕驰骛於是非之境也。

    圣人愚庵#21,

    〔注〕电然无知而直往之貌。

    〔疏〕役役,驰动之容也。愚电,无知之貌。几俗之人,驰逐前境,劳役而不息,体道之士,忘知废照,奄然而若愚也。

    参万岁而一成纯。

    〔注〕纯者,不维者也。夫举万岁而参其变,而众人谓之杂矣,故役役然劳形休心而去彼就此。唯大圣无执,故庵然直往而与变化为一,一变化而常游於独者也。故虽参揉亿载,千殊万异,道行之而成,则古今一成也;物谓之而然,则万物一然也。无物不然,无时不成;斯可谓纯也。

    〔疏〕夫圣人者,与二仪合其德,万物同其体,故能随变任化,与世相宜。虽复代历古今,时经夷险,参杂尘俗,千殊万异,而淡然自若,不以介怀,抱一精纯,而常居妙极也。

    万物尽然,

    〔注〕无物不然。

    而以是相蕴。

    〔注〕蕴,积也。积是於万岁,则万岁一是也;积然於万物,则万物尽然也。故不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彼我胜负之所如也。

    〔疏〕蕴,积也。夫物情封执,为日已久。是以横论万物,莫不我然彼不然;坚说古今,悉皆自是他不是。虽复万物之多,古今之远,是非蕴积,未有休时。圣人顺世污#22隆,动而常寂,参揉亿载而纯一凝然也。

    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

    〔注〕死生一也,而独悦生,欲与变化相背,故未知其非惑也。

    〔疏〕夫炉锤万物,未始不均;变化死生,其理唯一。而独悦生恶死,非惑如何。

    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注〕少而失其故居,名为弱丧。夫弱丧者,遂安於所在而不知#23归於故乡也。焉知生之非夫弱丧,焉知死之非夫还归而恶之#24哉。

    〔疏〕弱者,弱龄,丧之言失。谓少年遭乱,丧失桑梓,遂安他土而不知归,谓之弱失。从无出有,谓之为生;自有还无,谓之为死。遂其恋生恶死,岂非弱丧不知归邪。

    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於王所,与王同匡将,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

    〔注〕一生之内,情变若此。当此之日,则不知彼,况夫死生之变,恶能相知哉。

    〔疏〕昔秦穆公与晋献公共伐丽戎之国,得美女一,玉环二。秦取环而晋取女,即丽戎国艾地守封疆人之女也。匡,正也。初去丽戎,离别亲戚,怀土之恋,故涕泣沾襟。后至晋邦,宠爱隆重,与献公同方状而燕处,进牢撰以盈厨,情好既移,所以悔其先泣。一生之内,情变若此。况死生之异,何能知哉。庄子寓言,故称献公为王耳。

    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薪生乎。

    〔注〕薪,求也。

    〔疏〕薪,求也。丽姬至晋。悔其先泣,焉知死者之不却悔初始在生之日求生之意也。

    梦饮酒者,日一而哭泣;梦哭泣者,日一而田猎。

    〔注〕此寤寐之事变也。事苟变,情亦异,则死生之愿不得同矣。故生时乐生,则死时乐死矣,死生虽异,其於各得所愿一也则何系哉。

    〔疏〕夫死生之变,犹觉梦之异耳。夫觉梦之事既殊,故死生之情亦别,而世有觉凶而梦吉,亦何妨死乐而生忧耶。是知寤寐之问,未足可系也。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

    〔注〕由此观之,当死之时,亦不知其死而自适其志也。

    〔疏〕方将为梦之时,不知梦之是梦,亦犹方将处死之日,不知死之为死。各适其志,何所恋哉。

    梦之中又占其梦焉,

    〔注〕夫梦者乃复梦中占其梦,则无以异於寤者也。

    觉而后知其梦也。

    〔注〕当所遇,无不足也,何为方生而忧死哉。

    〔疏〕夫人在睡梦之中,谓是真实,亦复占候梦想,思度吉凶,既觉以后,方知是梦。是故生时乐生,死时乐死,何为当生而忧死哉。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注〕夫人觉者,圣人也。大觉者乃知夫息虑在怀者未寤也。

    〔疏〕夫扰扰生民,芸芸群品,驰惊有为之境,昏迷大梦之中,唯有体道圣人,朗然独觉,知夫息虑在怀者皆未寤也。

    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

    〔注〕夫愚者大梦而自以为寤,故窃窃然以所好为君上而所恶为牧圉,欣然信一家之偏见,可谓固陋矣。

    〔疏〕夫物情愚惑,阁若夜游,昏在梦中,自以为觉,窃窃然议专所知。情之好者为君上,情之恶者同牧圉,以此为情怀,可谓固陋。牛日牧,马曰圉也。

    丘也与汝,皆梦也;

    〔注〕未能忘言而神解,故非大觉也。

    〔疏〕丘是长梧名也。夫照达真言#25,犹以为梦,况愚徒窃窃,岂有觉哉。

    予谓汝梦,亦梦也。

    〔注〕即复梦中之占梦也。夫自以为梦,犹未寤也,况窃窃然自以为觉哉。

    〔疏〕夫迷情无觉,论梦还在梦中;声说非真,妙辫犹居言内。是故梦中占梦,梦所以皆空;言内试言,言所以虚假。此托梦中之占梦,亦结孟浪之谭耳。

    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

    〔注〕夫非常之谈,故非常人之所知,故谓之吊当卓诡,而不识其悬解。

    〔疏〕夫举世皆梦,此乃玄谈。非常之言,不顾於俗,予当卓诡,骇异物情,自非清通,岂识深远哉。

    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注〕言能蜕然无系而玄同死生者至希也。

    〔疏〕且世#26万年而一逢大圣,知三界悉空,四生非有,彼我言说,皆在梦中。如此解人,甚为希遇,论其赊促,是旦暮逢之。三十年为一世也。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

    〔疏〕若,而,皆汝也。若不胜汝也耶,假问之词也。夫是非彼我,举体不真,倒置之徒,妄为臧否。假使我与汝对争,汝胜我不胜,汝胜定是,我不胜定非耶?固不可也。

    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

    〔注〕若,而,皆汝也。

    〔疏〕假令我胜於汝,汝不及我,我次是也,汝定非也?各据偏执,未足可依也。

    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

    〔疏〕或,不定也。我之与汝,或是或非,彼此言之,胜负不定,故或是则非是,或非则非非也。

    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

    〔疏〕俱是则无非,俱非则无是。故是非彼我,出自妄情也。

    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黠间。吾谁使正之?

    〔注〕不知而后推,不见而后辫,辫之而不足以自信,以其与物对也,辫对终日离阁,至竟莫能正之,故当付之自正耳。

    〔疏〕彼我二人,各执偏见,咸谓自是,故不能相知。铃也相知,己之所非者,他家之是也。假令别有一人,遣定臧否,此人还有彼此,亦不离是非,各据妄情,总成合惑,心爻怀爱,此见所以点阁不明。三人各执,使谁正之?离合,不明之谓也。

    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

    〔疏〕既将汝同见,则与汝不殊,与汝不殊,何能正定。此覆释第一句。

    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

    〔注〕同故是之,未足信也。

    〔疏〕注云,同故是之耳,未足信也。此覆释第二句也。

    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

    〔注〕异故指非耳,亦不足据。

    〔疏〕既异我汝,故别起是非。别起是非,亦何足可据?此覆解第三句。

    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

    〔注〕是若果是,则天下不得复有非之者也;非若信非,则亦无缘复有是之者也;今是其所同而非其所异,异同既具而是非无主。故夫是

    非者,生於好辫而休乎天均,付之两行而息乎自正也。

    〔疏〕彼此曲从,是非两顺,不异我汝,亦何能正之?此解第四句。

    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注〕各自正耳。待彼不足以正此,则天下莫能相正也,故付之自正而至矣。

    〔疏〕我与汝及人,固受离合之人。总有三人,各执一见,咸言我是,故俱不相知。三人既不能定,岂复更须一人。若别待一人,亦与前何异。彼也耶,言其不待之也。

    何谓和之以天倪?

    〔注〕天倪者,自然之分也。

    〔疏〕天,自然也。倪,分也。夫彼我妄执,是非无主,所以三人四句,不能正之。故假设论端,托为问答,和以自然之分,令归无是无非。天倪之义,次列於下文。

    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

    〔注〕是非然否,彼我更对,故无辩。无辫,故和之以天倪,安其自然之分而已,不待彼以正之。

    〔疏〕辩,别也。夫是非然否,出自妄情,以理推求,举体虚幻,所是则不是,然则不然。何以知其然耶?是若定是,是则异非;然若定然,然则异否。而今此谓之是,彼谓之非;彼之所然,此以为否。故知是非然否,理在不殊,彼我更对,妄为分别,故无之也矣。

    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

    〔注〕是非之辩为化声。夫化声之相待,俱不足以相正,故若不相待也。

    〔疏〕夫是非彼我,相待而成,以理推寻,待亦非实。故变化声说,有此待名;名既不真,待便虚待。待即非待,故知不相待者也。

    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

    〔注〕和之以自然之分,任其无极之化,寻斯以往,则是非之境自泯,而性命之致自穷也。

    〔疏〕曼衍,犹变化也。因,任也。穷,尽也。和以自然之分,所以无是无非;任其无极之化,故能不滞不着。既而处顺安时,尽天年之性命也。

    忘年忘义,振於无竟,故寓诸无竟。

    〔注〕夫忘年故玄同死生,忘义故弥贯是非。是非死生荡而为一,斯至理也。至理畅於无极,故寄之者不得有穷也。

    〔疏〕振,畅也。竟,穷也。寓,寄也。夫年者,生之所禀也,既同於生死,所以忘年也;义者,裁於是非也,既一於是非,所以忘义也。此则遣前知是非无穷之义也。既而生死是非荡而为一,故能通畅妙理,洞照无穷。寄言无穷,亦无无穷之可畅,斯又遣於无极者也。

    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

    〔注〕罔两,景外之微阴也。

    〔疏〕罔两,景外之微阴也。曩,昔也,向也。特#27,独也。庄子寓言以畅玄理,故寄景与罔两,明於独化之义。而罔两问景云:汝向行今止,昔坐今起。然则子行止坐起,制在於形,唯欲随逐於他,都无独立志操者,何耶?

    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

    〔注〕言天机自尔,坐起无待。无待而独得者,孰知其故,而责其所以哉?

    〔疏〕夫物之形质,咸禀自然,事似有因,理在无待。而形影非远,尚有天机,故曰万类参差无非独化者也。

    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

    〔注〕若责其所待而寻其所由,则寻责无极,卒#28至於无待,而独化之理明矣。

    〔疏〕影之所待,即是形也。若使影待於形,形待造物,请问造物复何待乎?斯则待待无穷,卒乎无待也。

    吾待蛇蚶蜩翼邪?

    〔注〕若待蛇蚶蜩翼,则无特操之所由,未为难识也。今所以不识,正由不待斯类而独化故耳。

    〔疏〕昔诸讲人及郭生注意,皆云蛇蚶是蟆下龃龉。蜩翼者是蜩翅也。言蛇待蚶而行,蜩待翼而飞,影待形而有也,盖不然乎。若使待翼而飞,待足而走,飞禽走兽,其类无穷,何劳独举蛇蚶,频引为譬?即今解蚶者,蛇蜕皮也,蜩翼者,蜩甲也。言蛇蜕旧皮,蜩新出甲,不知所以,莫辫其然,独化而生,盖无待也。而蛇蜩二虫,犹蜕皮甲,称异诸物,所以引之。故《外篇》云,吾待蛇蚶蜩甲耶,是知形影之义,与蚶甲无异者也。

    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注〕世或谓罔两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请问:夫造物者,有邪无邪?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故明众形之自物而后始可与言造物耳。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於玄冥者也。故造物#29者无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故彼我相因,形景俱生,虽复玄合,而非待也。明斯理也,将使万物各反所宗於体中而不待乎外,外无所谢而内无所矜,是以诱然皆生而不知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今罔两之因景,犹云俱生而非待也,则万物虽众而共成乎天,而皆历然莫不独见矣。故罔两非景之所制,而景非形之所使,形非无之所化也,则化与不化,然与不然,从人之与由己,莫不自尔,吾安识其所以哉。故任而不助,则本末内外,畅然俱得,泯然无述。若乃责此近因而忘其自尔,宗物於外,丧主於内,而爱尚生矣。虽欲推而齐之,然其所尚己存乎胸中,何夷之得有哉。

    〔疏〕夫待与不待,然与不然,天机自张,莫知其宰,岂措情於寻责而思虑於心识者乎。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

    〔注〕自快得意,悦豫而行。

    〔疏〕栩栩,听畅貌也。喻,晓也。夫生灭交谢,寒暑递迁,盖天地之常,万物之理也。而庄生晖明镜以照烛,泛上善以遨游,故能托梦觉於死生,寄自他於物化。是以梦为胡蝶,栩栩而适其心;觉乃庄周,连连而畅其志也。

    不知周也。

    〔注〕方其梦为胡蝶而不知周,则与殊死不异也。然所在无不适志,则当生而系生者,叉当死而恋死矣。由此观之,知夫在生而哀死者误也。

    〔疏〕方为胡蝶,晓了分明,快意适情,悦豫之甚,只言是蝶不#30识庄周。死不知生,其义亦尔。

    俄然觉,则莲莲然周也。

    〔注〕自周而言,故称觉耳,未铃非梦也。

    〔疏〕连连,惊动之貌也。俄顷之问,至梦罢而觉,惊怪思省,方是庄周。故注云,自周而言,故称觉耳,未叉非梦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注〕今之不知胡蝶无,异於梦之不知周也;而各适一时之志,则无以明胡蝶之不梦为周矣。世有假寐而梦经百年者,则无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梦者也。

    〔疏〕昔梦为蝶,甚有畅情;今作庄周,亦言适志。是以觉梦既无的当,庄蝶岂辫真虚者哉。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注〕夫觉梦之分,无异於死生之辫也。今所以自喻适志,由其分定,非由无分也。

    〔疏〕既觉既梦,有蝶有庄,乃曰浮虚,亦不无崖分也。

    此之谓物化。

    〔注〕夫时不暂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梦,於今化矣。死生之变,岂异於此,而劳心於其问哉。方为此则不知彼,梦为胡蝶是也。取之於人则一生之中,今不知后,丽姬是也。而愚者窃窃然自以为知生之可乐,死之可苦,未闻物化之谓也。〔疏〕,夫新新变化,物物迁流,譬彼穷指,方兹交臂#31。是以周蝶觉梦,俄顷之问,后不知前,此不知彼。而何为当生虑死,妄起忧悲。故知生死往来,物理之变化也。

    南华真经注疏卷之三竟

    #1赵本『我』作『此』。

    #2王孝鱼依《释文》改【枝』为『杖』。

    #3王孝鱼认为应依宋本及世德堂本改『宜』作『冥』。

    #4郭庆藩引文『地』作『凡』。

    #5郭庆藩引文改第一个『於』作『用』。

    #6赵本『遣』作『遗』,下并同。

    #7赵本『寄』作『尝』。

    #8郭庆藩引文『厅』作『麓』。

    #9四库本『康』作『毫』,下同。

    #10『苟各足』三字依赵本、世德堂本及四库本补。

    #11『若』,原作『其』,依赵本,四库本改。

    #12『非』,原作『为』,依赵本,四库本改。

    #13『与』字依四库本补。

    #14赵本『忘』作『亡』。

    #15郭庆藩引文『至』作『生』。

    #16『若论之』三字依赵本、四库本补。

    #17《阙误》引江南古藏本『成』作『周』。

    #18赵本无『略举』,『以』、『之』四字。

    #19赵本『山』下有一飘』字。

    #20郭庆藩引文改『远』为『远』。

    #21《阙误》引刘得一本『庵』作『苓』。

    #22郭庆藩引文『污』作『污』。

    #23赵本『不知』下有『所谓』二字。

    #24赵本无『之』字。

    #25郭庆藩引文『言』作『原』。

    #26郭庆藩引文『世』下补『历』字。

    #27郭庆藩引文移『特』字从『向』前至『独』前。

    #28依宋本、世德堂本、四库本改『而』为『卒』。

    #29世德堂本『物』作『化』。

    #30郭庆藩改『宜』作『不』字。

    #31原作『譬』,依郭庆藩引文及文意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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