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前尘

nbsp;  小桃刚想问“什么不干净”，一回头正好看到城墙另一侧的永泰河。光天白日之下，这河水竟然是黑漆漆一片，状似平静无波却在那黑水之下似有异物暗涌。

    妙雪催促小桃快走，却见她愣愣地凝视着河水，“看什么呢，还不走？”

    小桃指着城下，“你看。”

    妙雪等齐齐向下望，正看到一名乞儿蹲在岸边翻着个小包袱。突然！河水凭空起浪，一片黑水扫过，再看岸边，除了散落的物品哪儿还有孩子的踪迹。

    俄顷，黑色里就扩散出一股股红，水面一阵翻卷，猛地一只小孩儿的手伸来，徒劳抓向天空，却在眨眼间又被拖拽了回去。

    小桃“啊！”的一声扑进清堂怀里。

    她看到了，是鱼，许多许多鱼，张合着布满利齿的嘴巴，就那么一口口地……

    妙雪面色惨白，拉起小桃就走，胡乱地又是安慰又是责骂：“吓着了吧？不怕不怕，有我呢。跟你说什么来着？这里不干净的！非要看！让你好奇，让你看！”

    小桃捂着心口，眼泪扑簌簌地掉，“那个小孩儿好可怜，怎么会这样？”

    妙雪一直把她拖进一条清静小巷，这才掉过头，恨恨地说：“还不是子震那个老朋友干的好事！死便死了，哪儿那么大的怨气？怨天怨地，怎么不怨他自己？合着他的下场全是旁人造孽，从没想想自己哪里不该，哪里做错。哼！凡人就是这样的，永远只盯着别人的不是，就他自己千般好，也不顾及因他一时任性给后嗣子孙造了多大的业障！”

    这一大通倒把小桃说惊了，“姐姐，你怎么了？”

    妙雪重重呼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算了不说了！”

    此时清堂和店家老头也追了上来，正想一起回酒肆去，忽觉巷内一阵阴风，再看时，巷尾已站了一名美艳少妇，娇声笑道：“死狗，走那么急作甚？姐姐想你呢。”

    前朝皇宫。

    曾经文武百官聆听圣谕的大殿内如今残败萧瑟，三两只渡鸦落在御前台阶上凄凉鸣叫着。

    断黎凭窗而立，一点都不意外褚炎会突然出现。

    “你来啦。”断黎这话说得就像一位老友。武神褚炎，能重创上一代魔皇的天界战将，他早就期待着正面相遇的这一天了。

    褚炎没有靠近，亦未展开武神之势，只问：“你为陆奥而来？”

    断黎没回头，“你不也是么。”

    殿中陷入短暂的静默，直到断黎噗嗤一笑：“我就寻思，因陆奥区区一介凡夫而起了那么多变数，天界怎的也得派个拿得出手的来解决，没想到天帝绕来绕去还是派了你来。”

    褚炎平静地说：“因当年我曾替子震说项，并许诺陆奥一事由我收尾。”

    断黎就大笑：“你们天界不讲究众生平等不枉私情么？你替朋友说项，让他又得百年逍遥，却让那些无辜受到连累的亡魂如何安息？”

    褚炎坦然承认：“此事是我徇私了，所以今天我来了。”

    断黎：“亡羊补牢？”

    褚炎：“为时不晚。”

    断黎终于转过身来，“谁说不晚？你今天来了，可我今天也在呢。有我在，陆奥去哪儿还不一定。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的小秘密，陆奥曾是天界无双战神麾下一前锋，自无双卸下战神之职追随禅心老儿遁入虚空之境，天界再无战神，只堪堪提起来你这么个小武神而已。子震祸国殃民姑且还能因你说项而被赦，陆奥思凡下界就被责令剥除仙根，你敢说天帝不是因无双之事而拿他泄愤？”

    褚炎已知断黎魔道无边，但没料到他竟然会知道的这么多，这么深。幸而在临天门一役结束后天帝将这些过往全都告之与他，否则今日乍一听闻难免乱心。

    断黎一看他神色就明白褚炎是知情者，便不再纠结于此，转而说道：“今次我不以魔皇之身前来，你也没披挂武神战甲，那这件事上你我还算有共识。如此，就让那些‘局中人’自己把自己的路走完罢。子震也好，唐婉柔也好，陆奥也好，他们三个的恩怨纠葛你我都不去插手，如何？”

    褚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已经把陆奥的夫人点化为魔姬恕心，蛊惑她可以帮陆奥聚魂，许诺她从此能和夫君在魔界永生，这还算不插手么？”

    断黎仰天长笑：“彼此彼此，你还不是打算把陆奥招回仙班，顺带唐婉柔也鸡犬升天做一对儿神仙眷侣。这是天帝对禅心老儿的承诺，免得那老头儿的徒弟一个不爽把前任东家的地界儿砸个稀巴烂。要说始作俑者，其实是天帝吧？无双早就看透天界迂腐才跟了禅心，就你这跑腿儿的还振振有词？天帝可告诉过你，你注定会死在我手里么？他是让你送死呢。”

    褚炎淡淡地说：“职责在身，天命如此。且……我在上次天魔之战出征前，就有预言我将折损于非芜之手，但最终折损的却不是我。所谓天机变数，你不会懂的。”

    断黎无所谓地一摊手，“随你说喽。所以，陆奥的事你是一定要插手么？”

    褚炎道：“并非是你理解的插手。”

    断黎：“不打？”

    褚炎：“这次不打。”

    断黎：“那你想怎样？”

    褚炎浅浅一笑：“我要违背天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