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见。”
江月明冲着小船的方向笑容满面地摆手,突然扑倒在地,背心赫然插着一根竹箭。
江月明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朝小船的方向艰难地爬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沿着血痕朝江月明步步逼近。
唐东安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江月明,你别跑……”
远处,唐东安和巧七一人挥舞着一个鸡毛掸子跑来。
穿布鞋的人迅速离开江月明,匆匆跑开。
江月明躺在血泊中,很快就不动了。
腥甜的江风拂来,一丛乌泡子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一双穿布鞋的脚飞速跑过,又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
“月明……”远处传来唐东安和巧七凄厉的呼喊,喊声在山水之间久久回荡。
秦炳蔚房间里,秦炳蔚睡容安详地躺在床上,秦三泰跪在床榻为他整理遗容。
秦三泰身后,吊在房梁上的绳索摇摇晃晃,如招魂的幡。
“爷爷!”秦满江呼喊而至,跪倒在地,凄然呼喊。
秦三泰转身,用剪刀剪断绳索。
绳索落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秦满江捡起绳索,低头看了许久,突然犹如噩梦初醒,面目狰狞地扑向秦三泰,将他按在墙壁上,用绳索勒住他脖子,怒喝,“秦三泰,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他老糊涂,难道你也糊涂!”
秦三泰不闪不避,紧闭眼睛,满脸痛苦,沉默不语。
秦满江用力勒绳索,眼睛赤红,“秦三泰,我爷爷是不是你杀的……”
秦老夫人一脚踏入,“小五!放下!”
两个长工扑过来拖走秦满江,秦满江拼命挣扎,发出疯狂的怒吼,“奶奶,肯定是他杀的,爷爷昨天还好好地跟我下棋,他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秦三泰捂着脖子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用力擦干泪水,缓慢起身跪倒,“夫人,请节哀。”
秦老夫人冷眼看着,冷哼一声,“秦三泰,你眼里以前不会有我这个夫人,以后也不会有,别假惺惺了。我妇道人家,不知道你们兄弟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秦老夫人转身离去。
秦三泰扑倒在地,无声痛哭。
警察所暗房里,竹箭箭头血色犹新,箭柄握在戴着手套的汪争光手里,汪争光死死盯着竹箭,目光一片赤红。
江月明躺在中间的小床上,江老夫人双手拄着拐杖,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脸,不见哀伤,只有刻骨的恨。
恨自己,也恨他,如果知道重逢就是永诀,她不会顾及这份不值钱的面子,把年纪轻轻的他送入黄泉。
汪争光哑着嗓子开口,“箭头淬了毒。”
江老夫人没有回头,“谁干的?”
“桂奶奶……”
“我问你谁干的!”
“还得查。”
“多久?”
“桂奶奶……”
“别废话,多久!”
汪争光撇开脸,不忍多看一眼最疼爱的外甥,“我只能尽快,您节哀。”
江老夫人回过神来,死死攥紧拐杖,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你要怎么查?”
汪争光急了,“桂奶奶,这是我们警察的事情。”
江老夫人逼近一步,声音低微,颤如泣诉,“不,我了解月明,他个性谦和有礼,能得罪的人少之又少,再者唐家渡是私人渡口,那一带的山也是唐家所有,外人能熟门熟路摸进去并且迅速逃离的几无可能,所以这个取他性命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说来说去,这要不是唐家干的,那就是你们汪家的事情,也是我们江家的事情。”
汪争光犹如五雷轰顶,全身麻木。
江老夫人幽幽长叹,“我们两家出了那么一对冤孽,算是同病相怜,我早料到有祸及子孙的一天,但只想到了是巧七,没想到是这个好孩子……”
汪争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巧七不能再出事了!”
“很好!”江老夫人点点头,算是达成共识,径直往外走,大喝一声,“广袖,进来把人带走!”
江广袖应声而入,低头沉声道:“是,奶奶。”
汪争光拦在她面前,“桂奶奶,这不合规矩,我们还得查案。”
江老夫人猛地转头,怒视着汪争光,“第一,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信你有这种本事;第二,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在这孤山镇上,我的话就是规矩!”
“桂奶奶,您不信我总得信上头吧,这事我说了也不算,还得跟上头汇报。”
江老夫人咄咄逼人,“我问你,衡阳天天在轰炸,哪个上头会来管你?”
汪争光嘟囔,“长沙衡阳还没沦陷,总会有人管……”
江老夫人大喝,“管个屁!我知道你们这些套路!你还想做这个警察所长,就赶紧去找凶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广袖也急了,“奶奶,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汪争光突然拔枪,“桂奶奶,你如果真要带人走,只怕还得搭进一条命!”
对峙之间,汪争光和江广袖都满头大汗,生怕江老夫人发了疯。
“带我去见巧七!”
此话一出,汪争光和江广袖都松了口气,迅速往外走。
江老夫人却转头抱着江月明,老泪纵横,“乖孙子,别怕,跟奶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