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校长

    先秦的时候有一篇古文，叫做《左传·昭公三十一年》，最著名的那句话就是这样写的：“或求名而不得，或欲盖而名章，惩不义也。”——这句话就定型成了一个有名的成语：欲盖弥彰。

    意思就是那些自以为有智商，但实际上是个脑残的家伙，他越是想要掩盖一些东西，结果就越不打自招地露出很多的马脚。

    徐诗寒对那个叫做胡勇的校长，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一次咱们下去，是由水文部门给教育系统打的招呼，关于全镇各村饮用水源的安全检测。对吧？”徐诗寒对大家说，“别说那个校长了，就算是县教育局的局长大人，他也不知道我们这次的调查，跟酒海井的骸骨以及地下水脉相关吧？”

    “是的，这一点我们并没有透露出去。”谢琼点点头。

    徐诗寒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我们在那口井附近的时候，我伸手在口袋里打开了手机的录音APP，大家重新再听一听，这位胡勇校长是如何介绍他们学校里的那口井的。”

    手机APP开始播放录音：灌阳县的地下水资源丰富，经过权威部门的测定，水质优良，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天然矿物质，再加上我们这个学校，又处在一条地下水脉的相对上游位置，基本没有二次污染。小学生嘛，都处在生长发育的阶段，所以我们这里的饮用水基本，都是采用这口井里打上来的地下水，你们看，那是我们的分流引水机房，地下水直接供应到教学楼、办公楼、宿舍和食堂，至于县里接过来的自来水，我们主要用于清洗保洁，还有菜园的灌溉等。

    以上是胡校长的原话。

    “都听见了吧，这家伙整个儿不打自招，居然连‘二次污染’都出来了。”徐诗寒冷笑不止，“地下水不同于地面江河，取水的又都是些农户作坊，他们无论是生产还是生活，取水用过之后，污水的排放绝对不会再往井里倾倒。”

    “对！”谢琼说，“我老家就是在山区里，地下水打井上来，无论洗衣服还是做别的用，污水一定是朝别处排放，没有再往井里倾倒的，除非他以后不想再用这口井了。”

    “更重要的一点，‘处在一条地下水脉的相对上游位置’。”徐诗寒冷着脸，“他怎么知道在‘相对上游’的位置啊？我们这些人可是刚刚才在水文部门的勘测下，才在地图上拟合出来整条地下水脉的流向，他胡勇一个乡村教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人，的确有些可疑啊。”卢永恒点点头。

    “还没完呢，卢队，”徐诗寒接着说，“那所学校的食堂也有问题。”

    食堂？

    “食堂能有什么问题啊？”李全拍着头，“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绿色蔬菜，话说那味道做的也是不错啊！”

    “关键是，这鸡鸭鱼肉的‘肉’，李大叔您没发现吗，那是牛肉！”徐诗寒说。

    “牛……牛肉咋了？山区小学生也能吃牛肉吧？”李全不解。

    “我去食堂的厨房里看过了，所有的冰柜里，什么肉都有，不过，全都是从镇里的集市上采购的。”徐诗寒说。

    “你是说，那些猪？”段诗萌眼睛一亮。

    “所有的冰柜里面，一块猪肉都没有！”徐诗寒补上了一句，“我问过食堂的阿姨了，她说虽然学校自己种的菜都弄进食堂了，但是那些自己养的猪，胡校长说学校并不是定点屠宰机构，不能在校园里动刀，所以还不如把猪卖给镇上的屠宰场，换一些钱。”

    “呃，他要是这样说的话，倒也没错。”苏季反而比较认可。

    “他在说谎！”徐诗寒依然是阴着脸，“你就算是乡下的农户，自己养的猪送到肉联厂去宰杀，你自己不会随手带几块肉回来？猪内脏下水啥的总可以吧？至于回回都卖个精光么？我问过食堂的阿姨了，她们也觉得奇怪，胡校长每次去镇上采办食材，鸡、鸭、鱼、牛、羊，甚至海鲜都买回来过，可就是不见他买猪，去年的寒假前夕，食堂包水饺请孩子们吃小年饭，全是香菜牛肉馅儿和韭菜鸡蛋馅儿！”

    “按说不应该啊，”谢琼也觉得不对头了，“这学校的学生，包括那个胡校长自己在内，没见有回族人啊，怎么就不能吃猪肉了？他自己在猪圈里不也说养猪是为了‘改善生活’么？”

    “可能你们都会觉得以上两个疑点有些荒谬，但是那个饭堂的打菜阿姨还跟我说了另外一件事情。”徐诗寒摆摆手，“大家都看到了，那些猪并不是在山林里放养，而是在猪栏里面吃饲料，饲料养猪，它是有出栏的时间规律的，同样一头猪，你不可能一直养下去。目前中国猪场的实际水平一般是达到一百公斤的体重，生猪出栏的日龄平均在一百五十五至两百天，全程料肉比大概也就是在2.3:1～3.2:1。可是咱们这位胡校长不一样，他是个神人啊，一个校办养殖猪舍，既没有多先进的设备，也没有国际顶级的饲养员，可丫九十天就能出栏，阿姨说每隔一个季度，胡校长就会顾来一辆大货车，将二十头生猪全部拉走，然后又从镇上采购二十头猪崽回来。时间控制得相当精准。”

    “我，我还是弄不太明白，”段诗萌弱弱地说，“咱们是来找龙的，你们为什么老是跟猪过不去啊？”

    徐诗寒没有回答她，只是对着会议室门外嚷了句：“吴璐姐，你拿进来吧。”

    吴璐应了一声，拎着一只防水蛇皮袋就走了进来。

    “这什么啊？”苏季一边问，一边拉开了拉链，“卧槽！是人头！”

    啪！徐诗寒恼火地一巴掌拍在苏季头上，“你的头能长成这样？看清楚再说话！”

    哦，原来是个猪头啊。

    “按你的吩咐，在菜市场买的，这种小钱就不找你报销了。”吴璐一边翻着蛇皮袋，一边对徐诗寒说，“不过晚上弄熟它的话，还是由你来掌勺啊。”

    两大盒五颜六色的东西被取了出来，大家定眼一看——

    网易严选·儿童玩具橡皮泥？

    “临时找不到石膏，水泥什么的我又嫌太脏手，幸好上个礼拜给我那小侄儿网购了两盒橡皮泥，先拿着用吧。”吴璐将两大盒各种颜色的橡皮泥全都倒了出来，然后集中在一起，就像和面一样开始揉。

    橡皮泥不是画画用的颜料，不会出现色彩叠加生成新色彩的效果，你这么强行揉成一团的话……总之读者可以自己购买一盒橡皮泥回家去混揉一下试试看，那种色彩效果，真尼玛是太恶心了！

    五分钟后，吴璐已经将橡皮泥搓成了一个柱状，然后开始塑型。

    手艺还真没得说，分分钟就捏成了一根骨头的形状，惟妙惟肖，颜色很恶心，造型很逼真。

    噼啪——

    吴璐戴上了一双乳胶手套，然后用力掰开了那只生鲜猪头的嘴巴。

    徐诗寒见状就把这根橡皮泥“骨头”给塞了进去，然后吴璐开始用手闭合猪嘴，再拉开猪的口腔，将被“咬”过的这根橡皮泥重新拿了出来。

    然后，她将手机打开，放大了一张红军伤兵骸骨的照片，将手机和橡皮泥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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