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先祖

莹身边，手起刀落——

    然而人头，

    却并没有落地？

    连血都没有喷出来，申莹的头颅凌空飞起，悬停在几百米的高空，双目泛出一片惨厉的电芒，肆意射杀着战场上的军魂。

    与曼提的飞头降所不同，第一，申莹头颅的下方并没有连带那么多恶心的内脏；第二，申莹的躯干并没有站着不动，她如同一名英勇的“无头将军”，继续挥舞着雷公鞭在奋勇杀敌。

    “这手段，果然比那个南洋小孩高明多了。”项羽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申公豹是断头术的祖师爷，南洋飞头降只是偷学了一点儿皮毛而已。其实曼提如果没有练成飞头降，而用鬼降、虫降、药降拒敌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要多费一番手脚，所以我们干脆多等了一天，这小子果然练成了飞头降，他一定会使用这种自认为最高级别的术法作战，那当然就成了申莹的必杀对象了。”徐一飞淡淡地解释。

    “其实那孩子人并不坏，”项羽感叹说，“就是年幼时过得太委屈了。”

    徐一飞没说话，默默地看着项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朕？”项羽回头看着徐一飞，“既然你们打败了那个孩子，为什么不带着天子剑来，打我个魂飞魄散？还是重新封印我千年呢？”

    “历史上的西楚霸王，当真就是这个样子？”徐一飞有些失望。

    “不然你以为呢？”

    “勇猛过人，武术高超，兵法神算，霸气凌人，这么说吧，历史上的西楚霸王，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杰。”

    “人杰？过奖过奖，到头来还不是被那个卑鄙无耻的刘邦给踩在脚下。”项羽一阵自嘲。

    “是的，你错就错在太能干而不会糊涂，刘邦不是糊涂，而是真的就是一个无能匹夫。从才能上看，你是高个子，他是矮个子，正因如此，你部下那些文臣武将，虽然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干才，可在你这个高个子手下，就是一个打杂的——我所做的工作，项霸王也能做，而且做得比我更好，之所以他请我来帮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分身乏术罢了。”徐一飞娓娓而谈，“就是这样，你的那些部下，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陈平、韩信，通通忍受不了这种毫无存在感和价值感的环境，纷纷投向刘邦。刘邦是个废物没错，可正因为他是废物，所以方方面面都需要高人来做事，刘邦不会以一个业务高人的身份去鞭策他们，而只能是虚心和礼贤下士地求教他们，他们在刘邦那里，很有成就感，很有满足感，一个个都玩了命的干。这就是你失败的根源。”

    “难道，修炼自己，增长境界，竟然还坏事了？”项羽一阵苦笑。

    “你错的不是修身，而是搞错了顺序！”徐一飞继续说，“古人说：净口、修身、齐家、治国，然后平天下——你连第一步都没学过，就野蛮地修炼自身，所以你当然不懂如何收敛自己，如何隐藏锋芒，你修身的结果，只能把越来越多的同伴给吓走、逼死。修身之后应当先齐家，可你跟虞姬连堂都没拜，你根本不懂持家，根本不懂一个男人的负担和责任，没有齐过家，没有治过国，你就妄图天下——你这样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员战将，连帅都不配，何谈一国之君！”

    “你说的对，项羽受教了。”项羽思考半晌，长叹一声，面对徐一飞深鞠一礼。

    “我看你往女生寝室跑，就知道你根本心志不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虞姬的头发，不，她的残魂，你并没有吞噬吧？”

    “你看出来了？”

    “你吞噬了韩信，所以你的兵道、武道都快速恢复，你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你精通战阵，八千江东子弟兵被你召唤而来；可你的智慧呢？你的术法呢？范增代表着你的谋略和智、法，可偏偏他是虞姬的死对头，你不吞噬她虞姬，范增所代表的力量是无法复原的。”徐一飞冷冷地说出自己的推论。

    “她是朕最爱的人。朕不可以……”

    “所以到了今天这一步，大敌当前，不想尽办法复原自己，竟然还劳神费力，筹谋着抽干这一整栋女学生的精、魄、尸、血，来为一个死去千年的女人招魂吗？”徐一飞冷笑不止。

    啪！西楚霸王竟然满脸泪水，缓缓跪了下来。

    “求求你，帮帮朕，朕不要天下，朕只想让虞姬的残魂得到解脱。”项羽从怀中掏出了一缕长发。

    “别只顾着女人，”徐一飞火了，“好好看看楼下，这八千子弟兵，跟随你会稽起义，反抗暴秦，破釜沉舟，楚汉八年恶战。他们生生死死，对你不离不弃，你忍心让他们千万年这么困着，不能往生吗？”

    “你，你能帮我们一起超度？”项羽眼中泛着惊喜的泪花。

    “除了你。”

    “朕知道，如果要付出代价，魂飞魄散也可以。”项羽下定了决心。

    “不是那个意思，我察觉到你并不是万念俱空，你的心中仍有一丝怨念，你一定要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你解决并答应你的话，你的灵魂才能顺利被超度，进入轮回。”

    “怨念？朕被封在地下千年，如今心愿已了，还有什么怨念？”项羽摇摇头。

    “不会吧，你对刘邦的恨意呢？不然你怎么这么顺利上了广东刘老板的身子？”

    “恨？”项羽长叹一声，“其实我和他毕竟兄弟一场，朕并不恼恨他暗度陈仓夺朕的天下，如果他刘邦能够光明正大地跟朕打一场，在擂台上可以，在战场上也行！朕会心服口服地把天下拱手相送。可是朕这个刘大哥，市井无赖，卑鄙无耻！一天到晚只会到处抹黑朕，搞得百姓们对朕天怒人怨，就说最后垓下九里山一战，也是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出尔反尔，突然撕毁鸿沟合约，从背后偷袭，击朕大军于暮归，朕怎能心服！”

    “他抹黑你？难道义帝楚怀王不是你指使行刺？韩生不是被你烹杀？阿房宫不是你焚毁？子婴不是命丧你手？二十万秦兵不是被你坑杀的吗？”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刘邦他根本就是胡乱抹黑！”

    “你的尸骨呢？这样吧，你把这些事情的线索汇成一道残念，附在你的枯骨上，我相信金缕玉衣挣脱后，你的尸身也迅速腐朽了吧。我答应你，我会去调查这些事情，如果你真有苦衷，我会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一言为定！”项羽脸上的阴戾煞气开始迅速消散，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之后他用手指了指楼下工地的古墓，“就在那里”。

    “嘭！”虞姬的头发燃起冲天火光。

    “南么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阇么悉底娑婆诃！”徐一飞双手结印，一尊巨大的不动明王佛影在天空出现，粗大的佛光笼罩下来，项羽和虞姬的头发化成缤纷粉末消散殆尽。

    “哎呀，老衲总算及时赶到了，”只见不远处，照元大师带着蒋方，以及大雁塔众僧侣飞奔而来，“申道友快收了神通罢，且看老衲超度八千子弟兵！”

    轰！万道雷光闪过，申莹的头颅从天空飞下，稳稳落在身躯之上，雷公鞭也收了术法，重新卷回到一起。

    蒋方被这场面吓坏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股金黄的尿液又从裤脚缓缓渗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没用了，”照元大师唠叨了一句，“列阵！”

    天子剑被抛向空中，千名僧侣席地打坐。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千僧齐诵大悲咒，回响于夜空，八千子弟兵的残魂一个个凌空飞起，逐渐变淡，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