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宫间卿看向宫间夫人和儿子,低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以后不要闷在家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宫间夫人轻声道:“明白,我明天就带他们出门。”
宫间大石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没有得到回应,目不转睛盯着天冬看,满脸焦急。
天冬冲他摇头,转身走了。
宫间大石不敢追上去。
这段不该存在的友谊就此完了。
一夜之间,院中的墙又垒高了几分,放眼看过去,就只能看见对面的屋顶。
宫间美子和宫间大石眼睁睁看着墙越来越高,牵着手没入黑暗中。
高墙另一侧,天冬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盆栽全都搬到屋檐下,一边翻土浇水,一边无声哭泣。
刘家沟又名臭水沟,住的都是穷人。
刘家沟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十八层。谁没有见过十八层地狱长什么样,去刘家钩就知道了。
一个又一个窝棚是人们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北面小山岗叫落之后花草树木长得格外好,无数无名的土包包,那是穷苦人的尸骨滋养的地方。
郝三黑走进,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妇人正躺在床上,棉被很厚,但是妇人掀在一旁,并没有盖,穿一身单衣,浑身颤抖,咳嗽连连。
郝三黑捂住鼻子,退了退。
妇人睁着迷蒙的眼睛,有气无力道:“猴儿,今天怎么回来了,你等一会,娘给你炖粉条子吃。”
郝三黑从喉头挤出一个好字,大手一捞,抓起旁边一把小椅子坐下来。
妇人摸索着起身,走到炉子旁边生火。
郝三黑仍然捂着鼻子,一动不动看着。
妇人艰难地捡了木柴堆进炉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盒火柴,只是火柴似乎被打湿了,怎么都打不着。
“猴儿,你以后别回来,这地方不太平,特务警察遍地都是,没抓到还好,抓到了这成片的乡亲都给你连累了……”
郝三黑没有动。
那么美丽的眼睛,竟然真的瞎了。
“说句老实话,娘真的不想活了,你也别老往家里搬东西,有什么你全都给鬼夫子送去,让他去救济别的孤儿寡母。娘还是那句话,娘早走一天,心里踏实一天,下辈子投胎,投个好当人家,投个太平地方,这辈子苦吃够了,下辈子会有好报……”
她坐在柴堆里又开始哭,只是再也没有眼泪。
眼泪都哭干了,眼睛也哭瞎了。
她就是为了郝三黑而哭干的。
她还为郝三黑养了一个好儿子,这个儿子死盯着郝三黑,一门心思要他的命。
他轻手轻脚走出小屋,仰头看着天空,在心里恶狠狠地笑,笑这个狗日的老天。
明明都到春天了,天空又开始飘雪,苍茫大地,万物瑟瑟发抖。
郝三黑拖曳脚步离开窝棚,再没回头看一眼。
街上,众人都没想到会下雪,一个个打着哆嗦迎来,看他脸色不太好,纷纷闪避,生怕触了霉头。
“这一片都烧了吧。”
他加了一个语气词,不是下的命令,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跟他最久的黄大狗立刻反应过来,赔笑道:“大哥,烧不得!”
众人都反应过来,“是啊是啊,这大雪天,烧了让他们住哪,全冻死了也没我们好处。”
“大哥,你今天到底怎么啦?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黄大狗话音未落,牛鹏气喘吁吁跑来,“老大,裴九爷说请你吃饭,好像是有嫂子的消息。”
郝三黑嗤笑一声,“狐狸给鸡拜年,天下有这种好事?”
牛鹏挠头道:“万一……嫂子和侄子真有消息呢?”
“行,我再教你一次,如果是他们找出来的,就算你嫂子和侄子活生生站在面前,也不能认。”
“啊?”大家都愣住了。
“我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刀子就能隔断我们的脖子,所以,做什么都要沉住气。”
郝三黑用力拍在牛鹏肩膀,大笑连连走入风雪里。
郝三黑沉得住气。
有人沉不住气了。
胡麦麦卖了一圈皮蛋咸鸭蛋,顺道钻到刘家沟来看了一眼,赶紧雇了一辆板车,把瞎眼妇人拖到魏家诊所。
魏老爷子忙了半宿才让妇人活过来,累得够呛,等刘家沟的人连夜把人拖回去,胡麦麦和天冬摇摇欲坠,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
一个黑影从屋顶扑下来,径自跪在魏老爷子面前,冲他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扭头跑了。
“这是谁?”三人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他是飞天大盗孙猴子。”
郝三黑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的烟明灭不定,只剩了烟头。
第十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