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再遇

入了他的耳中。

    那刚刚萌动的感觉刹那间烟消云散，仿佛整个天地在这一刻都变作了灰暗色。

    他蹙着眉转过头去，心底燃起几分怒火。看到眼前之景后，却又是一愣。

    庭院外站了一个金色衣衫的少女，那少女面上有几分局促几分羞涩，孤然一人站在那里却如夺走了漫天繁星的光芒，让人如何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拉开。

    只见她肌肤胜雪，眉如墨画，清丽无双。她此刻站在庭院外，手中握着一张帖子，有些局促的低着头将帖子递了过来低声道：

    “我……我是来送帖子的。舅舅听闻医圣醒了，特设宴席请两位仙尊在楼中一聚……”

    一别三年，这是二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奕天也有些局促不安的走上前去，低着头将少女手中的帖子一把抓了过来，他结结巴巴道：

    “哦……好……”

    他见少女依旧低着头抿唇站在庭院门口，在星夜的照耀下，眉眼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动人心魂。奕天挠了挠头，下意识傻傻问道：

    “你……你……”

    少女突然抬头向他看来，眼中有惊喜有期待，少年话到嘴边一哽，变作了：

    “你还不走吗？”

    少女满含期待的眼神中光芒骤然大黯，伸出芊芊细指一指他手中的帖子道：

    “你还没去通禀，我要等结果回去禀告的……”

    奕天愣了愣，失神般的向自己手中的拜帖看了一眼，才想起什么般‘呀’了一声挠头道：

    “对，对了！师父师娘他们此时不在屋中，只怕你，你……”

    他抬起头来，见那少女眼中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不由脱口而出道：

    “怕你……你，你还是进来等吧！”

    “噗嗤……”

    少女自然是听出了他这两句话前后完全不搭调，不由下意识笑了开来，她这一笑下仿佛整个星空都失去了颜色。她又将双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向前探头弓腰的动作，似乎憋着气笑了一会，旋即抬起头来微笑应道：

    “恩！”

    奕天愣了愣，只觉得这一刻时光在耳旁呼啦啦的逆转着，恍然一转眼间就又回到了三人相依为命在船上的岁月里，他心底某处一软，面上却不服输，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哼’了一声道：

    “有什么好笑的……”

    那少女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个除了个头高了些，身体壮了些其余仿佛跟三年前一模一样的背影。三年以来，她也早已非当年什么都不懂初涉人世的‘鬼女’，她心中不由又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来，想起彼时两个孩子在一起时的局促不安，点点滴滴来……

    “哧……”

    她没有答少年的话，只是轻轻，轻轻的又笑了出来。

    在前面走的奕天此时听得又是笑意面上更加挂不住了，他怒然转过头来喝了一声：

    “你……”

    他的话，被面前的景象生生夹断。

    星空之下那含笑看着他，泪水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偏过头去的少女咬着皓齿不知是哭是笑轻声开口了：

    “奕天，再见到你，真好……”

    小小的少年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很想擦掉面前女孩的泪水，他下意识缓缓，缓缓的伸出手去。

    突然之间，研晓秀眉微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下半刻倏然转过头去，愣了一下已然开口：

    “万抵楼下弟子研晓，见过铁面谛君和八门水魄尊！”

    一对中年夫妇应着声踏入了院中，此时纷纷向二人这边看来。

    奕天抬到一半的手下意识一僵，自己本是正对着庭院门，却还没有背对着院门的研晓反应来的快，是了，他本是糟根水魄啊！

    他的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缓缓放了下来。半响之后，他僵硬着身子低头走上前去向夫妻二人中的男人呈上拜帖木讷道：

    “师父，拜帖……”

    苏萧焕面色本不太好看，此时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儿皱了皱眉，伸出手来一边从他手中拿过拜帖一边冷冷道：

    “没睡醒就滚回屋里继续睡去！”

    奕天自然低着头不敢答话，倒是那边的研晓见到这番模样秀眉微蹙，只怕在她的心中，天下间的师父们都该像舅舅对自己这样一般疼爱才对。她似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欲言又止，只是秀美的面上已有了几分不好看。

    苏萧焕看帖子的速度极快，看罢之后和妻子对了几句话转过头来见到自己的小弟子还是一副悻央央的模样，眉头一锁冷冷道：

    “精厉堂中动手的精神头哪去了！这么一番模样是做给……”

    “你做什么骂他！”

    奕天早已经习惯师父冷冷淡淡的话语和不含温度的斥责，那边的少女却一忍再忍如何都忍不住了，她只觉得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性质恶劣的师父，师父们不都该向舅舅对自己一样疼爱有加吗？

    苏萧焕蹙了蹙眉，只怕自他当上仙道之中的刑罚之司的那一天起，这整个天下便也再找不出敢和他如此说话的人来了。

    研晓看到面前的少年只知道低头听训的样子，似乎一句话后心中余火还是不能消除，她又道：

    “哪有像你这样做师父的！”

    苏萧焕脸色刹那间变作了铁青，奕天本被研晓的第一句话吓怔在原地，此时不由猛地抬起头去看到了师父化作铁青的脸色。

    研晓不知道面前男子的脾气他却不会不知道，慌忙上前一步挡在了研晓身前‘嗵’的一声跪下身来道：

    “师父，研晓她……不，这位师兄她不是那个意思……”

    研晓看着面前的少年此时‘嗵’的一声就给面前这凶巴巴的男人跪下了，明明在记忆之中的这个人儿一度倔强到连软话也不愿意说一句。

    她只觉得心底某处一酸，真不知道这三年以来这少年受的又是怎样的委屈，一时连声哽咽抬头瞪向那凶巴巴的男人怒道：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做什么要欺负他！”

    奕天心中‘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时感动于这个少女话语中的回护，一时又甚为担心面前师长越来越冷的表情，当下不由冷冷回头看了少女一眼怒道：

    “我晓白山的家事，和你这位万抵楼的弟子有什么关系，这位师兄请自重！”

    研晓被他这样一番呵斥，只觉得自己一再为面前之人着想，却又一再被面前之人排斥，心中一时满满的都是委屈。

    她到底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平日里又一直都是被甄其厉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尖尖，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由‘哇！’的一声痛哭出声，狠狠跺了跺脚哽咽着说了一声“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竟是连自己所来的正事拜帖的回复都忘了，一溜烟的便跑出院落中去了。

    院中，奕天心底下意识觉得一软，又有些哭笑不得，却在男人冷冷的目光下不觉又紧张了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