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套,蹲到塑料袋前将袋口再敞开一些。一只从肘关节处断开的人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确切地说,是一只右手。因为寒冷和死亡,皮肤变成青白色,还有一些血渍和污迹。五根手指纤细修长、骨节柔和,像钢琴演奏家的一样优美。
一个女人的右手。
林建军问:“老郭,什么情况?”
老郭就是法医郭达开。
“这只手被切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中等身材的半老男人一板一眼地报告起初步检测的情况,“根据这只手的僵硬程度,死者应该死了七到九个小时。也就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目测来看,这应该是一只年轻女性的手,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或者是某个保养得很好其实年龄更大一些的女性。”将那只手翻转过来,指着手掌道,“指尖和手掌内侧都有一些擦伤,很可能是生前和人发生过争执,被推搡滑倒时本能地撑了一下地面所致。”
汪辉有些性急地插嘴:“死因呢?”
老郭不冷不淡地扫他一眼:“仅凭一只手我可下不了结论,你得把尸体先给我拼全了。”
汪辉懊恼地啧了一声。
碎尸案是最令刑警头痛的案件之一,光是拼全尸体就得花不少时间。而时间耽搁得越长,就越不利于收集证据。甚至,尸体的某些部分再也找不到。
比如,五年前发生的那一系列碎尸案,直到现在,还是找不到第一名死者的左小腿,第二名死者的心脏,还有第三名死者的头颅。
一想起那案子,汪辉心里就是一阵难受。那时候他进刑警队也有四五年了。发现第二具尸体不久,最后一具尸体就出现了。他永远忘不了那具残缺的尸体。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地工作,不眠不休,追查到的情况记录成的文件堆满了半个办公室,可是真相还是没有浮出水面。
他们将这件案子命名为“12·7”案,而市民们给犯案的凶手取了一个更形象的名字——“碎尸魔”。
将好好的一个人开膛剖肚,内脏和身体分成超过一百块,丢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面包店门口、垃圾桶里、立交桥下、街道的中央……
这样的人不是恶魔是什么?
海都市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都笼罩在“碎尸魔”带来的恐慌之中。
汪辉悄悄地看了一眼林建军,如果他会想起“12·7”案,林建军会想不起来吗?
“林队……”
花白头发的老刑警怔了一怔,方转过头来看他。表情还算平静,只有一双眼睛微微发着红,可是整个人却仿佛在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汪辉顿时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现在只有一只手,说什么都还太早。”
“啊,是啊。”汪辉连忙附和。
林建军不再出声,转而仔细地观察那只手。
“老郭,”指着指甲上一些白里发黄看起来很脏的物质问,“这是什么?”
郭达开看了一阵,又拿出一只放大镜观察。
汪辉也连忙凑上前,问:“是灰指甲?还是其它的什么真菌感染?”
郭达开用镊子在那物质上轻轻夹了一夹,竟然撕下了一小片。又拿去放大镜下反复看了看:“好像……是一种胶。”
胶?
汪辉愣了一愣,推测道:“会不会和死者的职业有关?”
“也许吧,”郭达开也不甚明了,“可是什么样的职业,会让人的手指沾满了胶呢?”
汪辉也是一筹莫展,苦恼地叹一口气:“还是得先想办法把尸体的其他部分找到,才能确认死者的身份。”
林建军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正要宣布收队,忽然听见有人道:“请等一等。”
早上七点,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
李天成按掉闹钟,用力地搓了几把脸。手掌上隐约还带着某种香气,令他不知不觉停下手上的动作。
昨晚真是一个极其糟糕的夜晚。他维持着手掌盖住脸孔的姿势,心烦意乱地想。虽然早就知道事态有可能发展到这一步,可是当它果真降临,还是会觉得不能冷静对待。
好在,事情总算解决了。
李天成做了一次深呼吸,翻身起床。卧室房门一打开,便飘来一阵食物的香气。谭晓敏已经很端庄地坐在客厅里,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两人份的豆浆和鸡蛋肉末卷。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她便微微转了头看向他。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