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来不在木匠房里刷漆的,这红色的……全是血。”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郭烨回头一看,只见涂九郎从人群中挤出来,正面色铁青地望着屋里的棺椁和尸体。
而在他身边,金沈氏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捂着嘴巴,娇躯颤抖,一副想扑上来又不敢的模样。
“当家的啊!你死得好惨啊……”
“金夫人,节哀。”张小萝心软,最看不得妇道人家哭泣了,忙上前安慰起金沈氏来。
“别让他们过来。”
见此情景,陆象先蹙了蹙眉,随即看向纪青璇。
纪青璇冲他点了点头,而后朝着李二宝和张小萝打了个手势。随即,叹了口气后,看向人群后方,招呼道:“小陆,验尸。”
“嗯。”
陆广白排开人群,快步上前。
虽然因为今晚主要是祭祀先人,他没带自己的百宝袋,但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他就是光凭自己过人的眼力,都能看出不少的东西来了。
在陆广白专心验尸的当儿,纪青璇与郭烨两人也在屋中走动起来。因着屋中颇为闷热,郭烨一边走,一边扯了扯衣领,方才仔细检查起这仿佛邪教仪式一般的陈设来。
只见围绕着棺材的所有蜡烛,都是那种办白事用的大白蜡烛,长足有一尺有余,粗如儿臂,被牢牢地固定在铜质的烛台上,而烛台则被钉死在围着棺木排开的条案上。
不过除此之外,这房间中虽然一片混乱,但却看不出有人侵入过的迹象。
郭烨仔细检查了门窗,发现窗户下和门边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外人进出,这么大的雨,如果是从窗外进来,很难不带上一脚湿润的泥浆,留下足迹,而且窗子都是栓得死死的。再看门闩,已经被折断了,不过从断口的木茬子来看,应当是被人从外面撞断的。
“也就是说,在这门被撞开之前,屋内俨然就是一个密室。”此刻纪青璇也走了上来,看着那木茬子低声道。
郭烨抚摸着断裂的门闩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胡晋真,问道:“胡掌柜,这门是你撞开的?”
“是、是我……”
胡晋真叹了口气道,“不过胡某却是经过金夫人的允许的,当时她也在场,不然胡某却是万万不敢擅做主张的。”
郭烨看了他一眼,从棺木边退开,向胡晋真询问了起来。
几句问话之后,郭烨才知道,这胡晋真自己也是做凶肆生意的,只不过他本人不善木工,扎纸、棺椁等货物,都得从金掌柜这里进货,中元节之前,他购置了一大批货物,却发现有些许物件有问题,便来寻金掌柜说道说道。
“这中元节下,胡掌柜想必大挣了一笔吧。”郭烨笑眯眯地道。
他在市井间也混了不少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知道怎么跟人客套。
“哪里,哪里,糊口罢了。”
胡晋真连连摆手,“金掌柜手艺绝佳,他才是发大财的人啊,我们不过是捡他指头缝里漏下的果腹罢了,只是想不到他却是遭此横祸,日后胡某还不知该从何处拿货了?”
“嗯?胡掌柜前脚刚说在此处定的物件有问题,后脚有夸赞金掌柜手艺绝佳。”郭烨的笑容慢慢变冷,一字一顿道,“这话前后矛盾啊。”
“官爷是何意?金掌柜手艺好这是行内公认的。胡某所定的货品,也只是有些许问题,亦,亦是常情。”胡晋真胖胖的脸上神色骤变:“官爷这话,该不是怀疑胡某吧?”
“胡掌柜,莫急,我不过是有些许疑惑未解。”
郭烨脸上神色不变,语气却是一沉,“你道今夜是发现有些许物件有问题,来寻金掌柜说道说道。敢问,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非得这大风大雨的晚上来说?便是你自己也说了,货物有些许问题是常情,那又何必这般上赶着?胡掌柜不觉得自己的话错漏百出吗?偏偏还就是你第一个发觉了屋中有异,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冤枉啊!真的不关草民的事啊!”
胡晋真一听郭烨的话,瞬间惊慌失措,“草民,草民真的是来跟金掌柜说货物之事!而且一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去叫金夫人了,这点时间……时间如何够杀人再把现场布置成这样?”
“那你先说说,这风雨夜你特地过来,准备与金掌柜说什么吧!”郭烨冷笑道。
“不敢欺瞒各位官爷。”
胡晋真扭头看了一眼金沈氏,一咬牙,从怀里捧出几颗金豆子道,“金掌柜曾与草民说过,他……”
“他什么他?快说!”
“他说他怀疑金夫人与外人有染,让草民把货款分作两份,一部分做明面上的结款,另一部分须得避开金夫人,直接交予他本人!”
胡掌柜像豁出去了一般,大声道,“白日里他与金夫人俱要经营铺面,难以抽身,只得晚上,他独自做木匠活时,才有时间与胡某对账。胡某想着过了中元节便要回趟乡里,便打算今夜将这钱送过来。”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愣住,连郭烨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诈,居然诈出这么劲爆的消息。
而金夫人闻言更是气得俏脸惨白,娇躯颤抖,指着胡掌柜放声叫道:“胡晋真,你血口喷人!我当家的早说过你欠下他不少银钱,分明是你不想偿还,方才心生歹意,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