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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充符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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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宣云:「無足趾,遂為號。」踵見仲尼。崔云:「無趾,故踵行。」 補:讓王篇「納履而踵決」,成云:「履敗,納之,而根後決也。」謂踵為足根也。玉篇:「踵足後。」淮南地形訓「北有跂踵民」注:「跂踵,踵不至地,以五指行。」叔山無趾,故以踵行,與跂踵相反。郭乃訓踵為頻,又有訓為至者,均於本義不合。仲尼曰:「子不謹,前既犯患若是矣。雖今來,何及矣?」無趾曰:「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宣云:「有尊於足者,不在形骸。」 補:釋文:「子不謹前,絕句。一讀以謹字絕句。」武按:應從「謹」字絕句,因「前既犯患」句與「雖今來」句有時間對立性故也。如將「雖」字移置「今」字之下,則兩句均以時間字冠首,意義更顯矣。尊足者,謂足雖刖,而德固未虧也。吾是以務全之也。夫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吾以夫子為天地,補以夫子為天地,故來求覆載。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孔子曰:「丘則陋矣。補自愧以形骸索之,而未能忘形也。夫子胡不入乎?請講以所聞!」無趾出。宣云:「徑去。」孔子曰:「弟子勉之!夫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前惡虧德,求學以補之,況無惡行而全德者乎! 補:此「前」字,繳應上「前」字。無趾語老聃曰:「孔丘之於至人,其未邪?彼何賓賓以學子為?俞云:「賓賓,猶頻頻也。賓聲、頻聲之字,古相通。廣雅釋訓:『頻頻,比也。』」郭云:「怪其方復學於老聃。」 正郭說非。學子,弟子也。孔子弟子三千,猶言「束脩以上,未嘗無誨」,即賓賓之意也。前節言王駘無心以動眾,此節言孔子有心以聚人。蓋蘄以諔詭幻怪之名聞,意在使人聞名慕之而來學也。一正一反,前後對照。如果學聃,何至蘄諔詭幻怪之名聞乎?彼且蘄以諔詭幻怪之名聞,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李云:「諔詭,奇異也。」按:呂覽傷樂篇作「俶詭」。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蘄,期同。言彼期以異人之名聞於天下,不知至人之於名,視猶己之桎梏邪? 補:成云:「蘄,求也。」釋文:「蘄音祈。諔,尺叔反。詭,九委反。梏,古毒反。」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以可不可為一貫者,解其桎梏,其可乎?」言生死是非,可通為一,何不使以死生是非為一條貫者,解其迷惑,庶幾可乎?無趾曰:「天刑之,安可解?」言其根器如此,天然刑戮,不可解也。 補:言彼之本性,自願受此桎梏,如天之所刑也。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衛有惡人焉,曰哀駘它。釋文:「惡,醜。李云:『哀駘,醜貌。它其名。』」 補:釋文:「駘音臺。」丈夫與之處者,思而不能去也。婦人見之,請於父母曰『與為人妻,寧為夫子妾』者,十數而未止也。未嘗有聞其唱者也,常和而已矣。未嘗先人,感而後應。 補:孔子集語引「常和人而已矣」其下,注云:「明本無人字。」武按:應照補。無君人之位,以濟乎人之死,宣云:「濟,猶拯也。」 補:郭云:「明物不由權勢而往。」無聚祿以望人之腹。李楨云:「說文:『望,月滿也。』腹滿為飽,猶月滿為望,故以擬之。」 補:郭云:「明非求食而往。」又以惡駭天下,非以美動人。 補:釋文:「駭,胡楷反。崔本作駴。」成云:「驚駭。」和而不唱,未嘗招引人。知不出乎四域,知名不出四境之遠。 正淮南主術訓:「昔者神農之治天下也,神不馳於胸中,智不出於四域。」注云:「信身在中。」是此「知」字當讀智。郭云:「不役思於分外。」成云:「忘心遣智,率性任真。」二說得之。王誤讀知如字,且平添一「名」字,非句義所有。且而雌雄合乎前。宣云:「婦人丈夫,皆來親之。」 補:郭云:「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成云:「雌雄,禽獸之類。」其意以為「雌雄」二字祇可以名禽獸也。然管子霸形篇「令其人有喪雌雄」,注:「失男女之偶。」則人之男女亦得名之。此總上丈夫婦人皆來會聚於其前也。是必有異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觀之,果以惡駭天下。與寡人處,不至以月數,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郭云:「未經月,已覺其有遠處。」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國無宰,寡人傳國焉,成云:「國無良宰,傳以國政。」釋文:「傳,丈〔一〕專反。」 補:釋文:「期音基。」悶然而後應,悶然不合於其意,而後應焉。 補:釋文:「悶然,音門,李云:『不覺貌。』」成云:「不覺之容,亦是虛淡之貌。」氾而若辭。氾然不係於其心,而若辭焉。 補:前漢賈誼傳:「氾乎若不繫之舟。」寡人醜乎,李云:「醜,慚也。」 補:則陽篇「犀首聞而恥之」,又曰「華子聞而醜之」,同一句意。可知醜即恥也。卒授之國。無幾何也,去寡人而行,成云:「俄頃之間,逃遁而去。」寡人卹焉若有亡也,宣云:「卹,憂貌。」若無與樂是國也。是何人者也?」仲尼曰:「丘也,嘗使於楚矣,適見〈犭屯〉子食於其死母者,釋文:「〈犭屯〉,本又作豚。」郭注:「食,乳也。」 補:釋文:「使,音所吏反,本亦作遊。〈犭屯〉,徒門反。」武按:史記孔子世家,陳、蔡聞楚聘孔子,乃發徒役,圍孔子於野。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令尹子西阻之,昭王乃止。其秋,昭王卒於城父。孔子自楚反乎衛。是歲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約在哀公十一年,季康子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以後不復出,並無使楚事。一本「使」作「遊」,是也。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釋文:「眴,本亦作瞬,司馬云:『驚貌。』」俞云:「眴若,猶眴然。徐無鬼篇:『眾狙恂然棄而走。』眴、恂,並{旬兮}之假借。說文:『{旬兮},驚辭也。』始就其母食,少焉,覺其死,皆驚走也。」不見己焉爾,不得類焉爾。郭云:「生者以才德為類,死而才德去矣,故生者以失類而走也。」按:言〈犭屯〉子以母之不顧見己而驚疑,又不得其生之氣類而捨去也。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成云:「使其形者,精神也。」 補:成云:「郭注曰:『使形者,才德也。』而才德者,精神也。豚子愛母,愛其精神;人慕駘它,慕其才德者也。」戰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郭云:「翣者,武所資也。戰而死者,無武也,翣將安施!」成云:「翣者,武飾之具,武王為之,或云周公作也。其形似方扇,使車兩邊。軍將行師,陷陣而死,及其葬日,不用翣資。是知翣者,武之所資,無武則翣無所資,以喻無神則形無所愛也。」李云:「資,送也。」 正釋文:「翣,所甲反。」武按:說文:「翣,棺羽飾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釋名釋喪制篇:「翣,齊人謂扇為翣。此似之也,象翣扇為清涼也。翣有黼有畫,各以其飾名之也。」呂氏春秋孟冬紀節喪篇:「世俗之行喪,載之以大輴,羽旄旌旗如雲。僂翣以督之,珠玉以備之,黼黻文章以飾之。」高注:「僂,蓋也。翣,棺飾也。畫黼黻之狀如扇翣於僂邊。」荀子禮論:「然後皆有衣衾多少厚薄之數,皆有翣菨文章之等,以敬飾之。」注:「鄭康成云:『蔞翣,棺之牆飾也。以木為筐,以白布畫為雲氣,如今之攝也。』」淮南氾論訓:「周人牆置翣。」注:「周人兼用棺槨,故牆設翣,狀如今要扇,畫文,插置棺車箱以為飾。多少之差,各從其爵命之數也。」白虎通論:「周人浸文,牆置翣,加巧飾。」觀上各說,翣者,古所未有,因周人尚文,故有此巧飾。是飾其文也,郭、成乃謂為武飾,恐屬臆說。且自天子至士,皆得用之,特各從其爵命之數,多少不等耳。以呂氏所斥世俗之喪觀之,想其時庶人亦皆用翣,不復遵爵命之數矣,何以戰而死者獨不得用邪?惟荀子禮論〔二〕云:「刑餘罪人之喪,棺槨三寸,衣衾三領,不得飾棺。」豈以刑餘罪人之制待戰死者歟?夫戰而降敵,或臨戰而遁,因以致死者,則信乎其為罪人,而不得以翣資矣,然此皆不得謂之戰而死者也。所謂戰而死者,衝鋒陷陣,奮不顧身,殺敵力竭而死者也。若然者,豈僅武勇,且亦忠烈,國人方以其為國捐軀,崇德報功之不暇,而顧以刑餘罪人待之,斥去其翣乎!魯童汪踦死齊師,魯人欲勿殤,重汪踦,問於仲尼。仲尼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雖欲勿殤也,不亦可乎!」豈此之戰而死者,獨不得比於汪踦乎?必無是理也。以此證之,郭、成之說,其不當明矣。武以為翣者,飾文也,戰則重武,而非講文之時。下所謂「無其本」者,無文之本也。且兵凶戰危,民人離散,亦何從為之備翣?而戰死者必非一人,又焉得人人而備之?此則其餘義也。刖者之屨,無為愛之,釋文:「為,于偽反。」郭云:「愛屨者,為足故耳。」皆無其本矣。翣本於武,屨本於足。 正翣本於文。為天子之諸御,不爪翦,補淮南兵略訓「不爪翦」,注云:「去手足爪。鬋、翦同。」不穿耳;御女不加修飾,使其質全。娶妻者止於外,不得復使。匹夫娶妻,休止於外,官不役之,使其形逸。 補:禮記禮運:「三年之喪,與新有昏者,期不使。」形全猶足以為爾,上二事,皆全其形。而況全德之人乎!宣云:「德全則有本,人豈能不愛乎!」今哀駘它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己國,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補:德充於內,不形於外。寓言篇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復靈以生。」列禦寇篇:「搖而本才。」郭訓才為本性。釋文:「一本才作性。」與此「才」字義同。哀公曰:「何謂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成云:「並事物之變化,天命之流行。」 補:山木篇仲尼曰:「饑溺寒暑,窮桎不行,天地之行也,運物之泄也。」義與此同。日夜相代乎前,語又見齊物論篇。 補:事變命行,互相替代,前逝後繼,不舍晝夜。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宣云:「雖有知者,不能詰其所自始。」 補:禮記儒行「其規為有如此者」,疏:「但自規度所為之事而行。」戰國策「齊無天下之規」,注:「規,猶謀也。」則規者,謀度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於靈府。成云:「滑,亂也。」郭云:「靈府,精神之宅。」宣云:「惟其如是,故當任其自然,不足以滑吾之天和,不可以擾吾之靈府。」 補:事變命行,既不可謀度其始,則維安於無可奈何,任天之行,而不可有所好惡入於靈府,以亂吾之和德也。庚桑楚篇「皆天也,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內於靈臺」,義與此同。靈臺,即靈府,心之謂也。成,即下文「德者成和之修」之成也。又山木篇仲尼曰:「化其萬物,而不知其禪之者,焉知其所終?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亦足與此段相發明。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使日夜無郤而與物為春,李云:「兌,悅也。郤,間也。」宣云:「使和豫之氣流通,不失吾怡悅之性,日夜無一息間隙,隨物所在,同遊於春和之中。」正韻會:「兌,穴也。」易說卦傳云:「兌為口。」淮南道應訓云「則塞民於兌」,注:「兌,耳目口鼻也。」老子「塞其兌,閉其門」,王弼注:「兌,事欲之所由生;門,事欲之所由從。」則王意亦以穴訓兌也。文子下德篇:「人之情,思慮聰明喜怒也。故閉四關,(注:耳目口鼻。)止五遁,(注:五情。)即與道淪。是故神明藏於無形,精氣反於至真。」據上各說,則此文為使和氣逸豫流通於內,而毋使散失於耳目口鼻之穴也。下文「內保之而外不蕩」,即為此文取譬。蓋修道之要,在嗇精凝神,如和氣由竅穴散失,則精無由嗇,而神無由凝,斯道無由成。故上文曰「聽止於耳」,曰「徇耳目內通〔三〕」,即恐失於兌也。老子之塞兌,文子之閉關,亦同此義。能不失於兌,則能如文子所云「神明藏於無形,精氣反於至真」矣。否則,神明何由藏?精氣何由反哉?廣成子語黃帝以至道,亦惟曰:「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又曰:「慎女內,閉女外。」所謂無視聽而閉外,非即不失於兌之義乎?如道家之魏伯陽,則尤明揭其旨曰:「耳、目、口三寶,固塞勿發揚。」蓋由此文悟得者也。此文道家視之為祕要,而郭、成諸氏,乃訓之為悅,無亦昧於莊氏之旨,而未尋究前後文義乎!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宣云:「是四時不在天地,而吾心之春,無有間斷,乃接續而生時於心也。」 補:「接」字,承「日夜無郤」;「時」字,承「春」。即日夜接續,生春和之氣於心而不間也。與老子「綿綿若存,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之義同。綿綿者,即接而無郤也。抱一者,如在宥篇「我守其一以處其和」也。又陰陽合一謂之和,則抱一即處和也。能無離者,勉人處和不可斷離,即接而生和也,又與易「成性存存」之義同。陳淳曰:「性字從生從心,是人生來具是理於心,方名曰性。」是性即具理之心也。朱注:「存,謂存而又存,不已之意。」亦即接而生春和之時於心也。推之佛書「無所住而生其心」,其義亦無不同。無所住者,可釋為無所執著,亦可釋為無所停住。無所停住,即接之義也。生其心者,生其清淨心也。欲清淨生心,不和而能之乎?蓋不和則陰陽不調,心必煩擾矣。此數語,為修道奧竅,儒與釋不能外之也。是之謂才全。」「何謂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郭云:「天下之平,莫盛於停水。」其可以〔四〕為法也,郭云:「無情至平,故天下取正焉。」 補:至平者莫如水,故人之求平者,皆以水為準則。天道篇:「水靜則明燭鬚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大匠取法者,如考工記「匠人建國,水地以縣」,注:「於四角立植,(疏:柱也。)而縣以水,望其高下。高下既定乃為位而平地。」如今建築家用水準器以取平然,故曰「其可以為法也」。心而能平,亦猶是焉。內保之而外不蕩也。蕩,動也。內保其明,外不動於物。 補:文子上德篇:「莫鑒於流潦而鑒於止水,以其內保之止而不外蕩。」武按:平則能內保,停則不外蕩,此喻內保其和而不失於兌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宣云:「修太和之道既成,乃名為德也。」 補:繕性篇「夫德者,和也」,言得和於心謂之德。此為上文「遊心於德之和」作釋。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含德之厚,人樂親之。 補:物不能離者,物自最之也,此為德之符。哀公異日以告閔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執民之紀,而憂其死,成云:「執持綱紀,憂於兆庶,飲食教誨,恐其夭死。」 補:成云:「姓閔,名損,字子騫,宣尼門人,在四科之數,甚有孝德,魯人也。」論語「德行顏淵、閔子騫」,即其人也。吾自以為至通矣。今吾聞至人之言,宣云:「孔子之言哀駘它者。」恐吾無其實,輕用吾身而亡其國。補孔子集語引「其國」作「吾國」,崇本、世本同,當從之。吾與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一〕「丈」原作「文」,據釋文改。

    〔二〕「荀子禮論」原作「周禮縫人」,據荀子改。

    〔三〕「通」原誤「遁」,據人間世篇改。

    〔四〕「以」字,據王氏原刻及集釋本補。下補正同。

    闉跂支離無脤成云:「闉,曲也。謂攣曲企踵而行。脤,脣也。謂支體坼裂,傴僂殘病,復無脣也。」釋文:「脤,徐市軫反。又音脣。」 補:釋文:「闉音因,郭烏年反。跂音企。」說衛靈公,靈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上說言說,下說音悅。其下同。釋文:「脰,頸也。李云:『肩肩,羸小貌。』李楨云:「攷工梓人文『數目顅脰』,注云『顅,長脰貌』,與肩肩義合。知肩是省借,本字當作顅。」按:衛君悅之,顧視全人之脰,反覺其羸小也。 正釋文:「脰音豆。」武按:各注均未得解。此處李訓肩肩為羸小,亦無顯據,難免臆說。全人之脰,本非羸小,而視之為羸小,必目病眚者也。未據靈公目眚,何致有此妄見?說殊未愜。李楨改為攷工記之「顅」,鄭注「顅,長脰貌」,不過頸長耳,有何取義乎?並未足以明其形之惡。如勾踐頸長,滅吳霸越,為當時盟主,不反明頸長之可貴乎?是改亦非也。考說文「肩,膊也」,廣韻「肩,項下」,書盤庚傳「肩,任也」,左傳襄二年「鄭子駟請息肩於晉」註「以負擔喻」。本句上「肩」字,項下之膊也;下「肩」字,任也,負擔也。猶之冠冠履履,風風雨雨,曾滌生氏所謂實字虛用也。其脰肩肩者,謂其頸乃肩膊肩負之也。言靈公視闉跂而悅之,忘其形之惡,視形全之人,惟見其以肩任負其頸耳,猶之天地篇所言「橫目之民」。目橫於面,脰豎於肩,皆舉一以概其全也。蓋闉跂德充於內,故靈公忘形悅德,非然者,形貌雖全,不過以肩肩脰之常人耳。蓋以肩肩脰,人人如此,無足悅也。下文「德有所長,形有所忘」句,即說明此處之義者也。荀子非相篇:「衛靈公有臣曰公孫呂,身長七尺,面長三尺,焉廣三寸,鼻目耳具而名動天下。」此則靈公悅德忘形之實證也。甕{央瓦}大癭說齊桓公,桓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說文:「癭,瘤也。」李云:「甕{央瓦},大癭貌。」 補:釋文:「甕,烏送反。{央瓦},烏葬反。癭,一領反。」此段,即下「形有所忘」也。

    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總上。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謂誠忘。形宜忘,德不宜忘;反是,乃真忘也。故聖人有所遊,遊心於虛。 正遊心於德之和。而知為孽,智慧運動,而生支孽。 正說文通論:「孽之言櫱也。」若木既伐而生枿,猶顛木之有曲櫱也。凡情與事之生,皆由於知,猶樹之生櫱也。下三「為」字,即皆由知所生。約為膠,禮信約束,而相膠固。德為接,廣樹德意,以相交接。工為商。工巧化居,以通商賈。聖人不謀,惡用知?心無圖謀,故不用智。 補:庚桑楚篇:「知者謨也。」又曰:「至知不謀。」不斲,惡用膠?質不彫琢,何須約束?無喪,惡用德?德之言得也。本無喪失,何用以德相招引? 補:秋水篇:「至德不得。」不貨,惡用商?不貴貨物,無須通商。 補:老子曰:「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四者,天鬻也。天鬻者,天食也。釋文:「鬻,養也。」知、約、德、工四者,天所以養人也。天養者,天所以食之也。既受食於天,又惡用人?既受食於天矣,則當全其自然,不用以人為雜之。有人之形,無人之情。屏絕情感。 補:無好惡之情。有人之形,故群於人;成云:「和光混跡。」 補:大宗師篇云:「方且與造物者為人。」義與此同。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絕是非之端。 補:無好惡之情,故無是非之端。眇乎小哉!所以屬於人也。謷乎大哉!獨成其天。崔云:「類同於人,所以為小;情合於天,所以為大。」成云:「謷,高大貌也。」 補:眇,釋文「亡小反」。釋名釋疾病云:「眇,小也。」謷,釋文「五羔反」。武按:大宗師篇云:「其一,與天為徒;其不一,與人為徒。」可作此處參證。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莊子曰:「然。」惠子曰:「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成云:「虛通之道,為之相貌;自然之理,遺其形質。」惡得不謂之人?」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宣云:「言惠子先誤認情字。」按:郭以是非承上言,非。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宣云:「本生之理,不以人為加益之。」補自然者,天也。常因自然,與刻意篇「循天之理」同義。老子曰「益生曰祥」,前漢五行志「妖孽自外來謂之祥」,謂增益其生為凶妖也。老子又曰「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即因其自然之生,而不益之以人為也。養生主篇之「盡年」,寓言篇之「窮年」,即任其天年自然窮盡而已,皆不益生之義。莊子之道,在養生而不益生。惟不以好惡內傷其身,以期如大宗師篇所云「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即養生也。上所謂和者,無好惡也,故「不以好惡傷身」句,乃修和之功夫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成云:「若不資益生道,何以有其身乎?」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有其身者如此。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成云:「槁梧,夾膝几也。言惠子疏外神識,勞苦精靈,故行則倚樹而吟詠,坐則隱几而談說,形勞心倦,疲怠而瞑。」 正槁梧,解詳齊物論「惠子之據梧也」句下。天選子之形,選,解如孟子「選擇而使子」之選。子以堅白鳴!」言子以此自鳴,與公孫龍「堅白」之論何異?齊物論所謂「以堅白之昧終」也。解見前。 正堅白者,以堅石與堅,白馬與白,離而兩之以為題,於無理中說理,以口辯相勝者也。公孫龍倡之,一時和者群起。其目甚多,如「卵有毛」、「雞三足」之類,見荀子勸學篇。本書天下篇末所載,即惠子之堅白辯,蓋惠子固其中之雄也。故此處注,不必再涉及公孫龍,句固未嘗言「子以公孫龍之堅白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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